达拉特旗:文学作品——《誓言无声》
一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,达拉特旗青达门红色革命教育中心正在紧锣密鼓的布展之中。青达门,是由梵文“青达牟尼”音译而来的,意为“如意宝塔”。从中国地图上看,青达门位于黄河几字湾内,更精准一点儿,是在“几”字头正中的下方。这里距离黄河几十公里,属丘陵山区,当地俗称梁外。1937年,这里建立了达拉特旗第一个中共地下党的组织——川西党小组。此后随着党员队伍的发展,经伊克昭盟工委批准,这里还建立过党的地下区委。展厅中有一尊双人半身铜像格外引人注目,他就是达旗早期的共产党员杨培森和妻子郝玉珍。文字介绍说:杨培森(1911-1997)。内蒙古达拉特旗人,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同年担任青达门地区合同沟党支部书记,长期开展地下斗争。1945年被捕入獄,历经敌人的严刑拷打,身染重疾,九死一生,1946年获释。1947年在“三边保卫战”中任民兵担架队长,妻子郝玉珍(1916—2013)携带三个孩子在鄂旗石炮井至靖边南老山,冒死掩护丈夫。1949年后任达拉特旗工委委员。建国后任达拉特旗公安局副局长、人民政府副旗长。杨培森的三儿子杨建光,珍藏着一本《伊盟革命斗争回忆录》,其中有他父亲的回忆录——《创业难》。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80多年前杨老投身革命,历尽苦难初心不改的心路历程。二杨培森1911年出生于达旗梁外耳字壕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,兄弟姐妹9个,儿子中他最小,排行老六,参加革命前杨六就是他的大名。他上过几个“冬学”,算是农村中的识字人。为了养家糊口,躲避土匪祸害、保甲欺压和苛捐杂税,1934年,24岁的杨培森携妻带子,把家搬到了黄河滩上的大树湾福正营子,给一家地主开荒种地。风调雨顺时,辛苦一年下来,交完租子还能勉强度日。遇上黄河泛滥,辛苦一年颗粒无收,走投无路时只能再回梁外。1937年,日本人渡过黄河后,杨培森和众多贫苦农民一样,日子就更不好过了。这一年,受邻村一个进步青年的引导,杨培森参加了抗日救国会。1938年,28岁的杨培森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。初春时节,他几经周折,找到了在青达门走村串户当石匠的杨柱。后来得知,杨柱是1935受河套特委委派,回到家乡开展地下革命活动的,时任地下党区委书记。杨柱把他领到了村外的一个小山头上,长谈了半天。从杨柱的口中,杨培森知道了共产党的纲领、性质和任务。他向杨柱表达了自己想参加共产党,和大伙一起为穷苦人打天下的愿望。杨柱听了非常高兴,当即表态:“从现在起,你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了!并且由你担任川(罕台川)东党支部书记。毎月或者毎季要徼点党费,根据你的经济情况,徼多少都行。”随后,杨柱又详细的告诉他工作中应该怎样保密,怎样发展党员,特别是怎样在抗日救国会员中发展党员。一次见面,半天长谈,杨培森成了中国共产党的一名党员。返回村里的他不露声色,仍然精心耕种着那份土地。然而,他的心中有了大目标,身上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劲儿。他一边种地,一边做着党的工作。他秘密发展了刘三虎、石维虎、杨海明、郝三、崔生、郝永胜、刘德明等十几名共产党员。及时把抗战中社会上各种人的动态、国民党军队近况等向杨柱汇报。同时还发动群众,开展抗粮、抗捐、抗差、抗抓丁斗争。三根据革命斗争发展需要和上级指示,1941年初,杨柱责成杨培森挑选人员赴延安民族大学学习。正月初九启程,杨培森、郝永胜、刘德明和河套地区的地下党员们一道,徒步十几天后到达了革命圣地延安。宝塔山下,延河水边,杨培森在这里开阔了视野,增长了才干,还多次聆听了毛主席、朱总司令等中央领导的讲话。1942夏天,国民党再次掀起了反共高潮,河套地下党组织被破坏,包头县地下党组织撤出,一个时期内中央很难掌握这一地区的情况。为此,西北局的领导专程来到民族学院,找到了杨培森和河套学员蔡正清,希望他俩立即停止学习,潜回故乡,以“躲兵”的名义,找个揽工受苦的地方。能进河套就进河套,不能进河套就在伊克昭盟一带隐蔽下来活动,搜集到情况后就到设在定边的三边地委汇报,组织发展暂时停止。“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”,杨培森和蔡正清立即行动,告别延安,一路向北,同行的还有西北局为他们买的一头秃耳朵毛驴。途中为了少惹麻烦,他俩专门选择远离人家的草地行走。饿了,从驴背上取下锅,拣点干沙蒿或干牛粪就地做饭。困了,找个低洼避风的沙滩,铺点行李躺倒就睡。然而,晴天好过,雨天难熬。有一天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,衣服、行李都被雨水洗出来了。没办法,他们摸黑找到一家人家的院子,在屋檐下躲了半夜雨,没等天明就悄悄地走了。还有一天,他们夜宿在鄂托克旗一个叫嗯共山的地方,夜深人静时,四周忽然传来了凄厉的狼嚎声,杨培森从来没见过狼,心里十分紧张。他捅了一下蔡正清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咱们今天不会让狼群吃了哇?”蔡正清似乎胸有成竹,他笑着说:“草滩上那么多牛马,还能轮到吃咱?你别听它一片嚎叫声,实际只有两三只狼,他们是在不同的方向遥相呼应,制造恐怖气氛咋唬牲口。”这时,他们听到了不断传来的马嘶和牛嚎声。原来,草原上的大牲口遇到险情时,有集体自卫的本能。透过朦胧的夜色,他们看到牛马分别集合成两大群,严阵以待准备迎战恶狼。过了一会儿,狼嚎声听不见了。风餐露宿半个多月后,杨培森和蔡正清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——鄂托克旗赤劳图。他俩都给一家牧主揽工,一个放羊,一个种地。这一年的除夕夜,他俩是在黒古隆冬的羊圈房度过的,但他们的心里却非常快活,因为他俩不但能扎落下来,还领到了当地的“良民证”。第二天是1943年的大年初一,他俩谎称回家过年,向北走了几里地后又向南折返,此行是去三边地委汇报工作。四为了便于长期隐蔽活动,1943年冬天,经组织批准,杨培森和蔡正清把老婆娃娃都搬到了定边与宁夏接壤的盐池,以职业打盐人为掩护,继续从事党的地下工作。抗战胜利后,三边地委安排杨培森和刘德明(杨培森发展的党员,曾一同去延安)到达拉特旗工作。路条上写着:杨伟(杨培森的化名)、刘占斌(刘德明的化名)赶牛车两辆,前往包头卖碱。回到家乡的杨培森和刘德明,马上与杨柱秘密见面,他们分析了抗战胜利后的形势,商定等贺龙的部队打开包头后,立即组织游击队,解放达拉特旗。然而,几天后杨培森和刘德明突然被捕了,从此开始了将近一年的牢狱生活。后来他们才知道,原来是有人发现刘德明早上起来跑步,认为这不是老百姓的习惯,怀疑他这几年在外面参加了八路军,一起回来的杨培森当然也脱不了干系。侥幸的是当晚由于岗哨不够,把他们关在了一个屋子里。他俩分析,敌人虽然怀疑,但没有证据。于是他俩设想了敌人可能提出的一切问题,统一口径。随后敌人逐级提审,严刑拷打,他俩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揽工受苦的。无数次的提审过后,敌人无可奈何,便将他俩关押到了绥远省的集中营里。杨培森后来听说,刘德明逃出去了,而浑身伤病、九死一生的他也终于熬到了获释的那一天。获得自由的杨培森,急切地要找到组织,找到他的直接领导——三边地委。他爬上了开往包头的火车,但因无钱买票,又被推了下来,只好沿着铁道一路西行。天黑了,投宿在一个的老乡家里,在他的恳求下,他把身上唯一还算可以的毛背心给了老乡,老乡帮他凑够了买火车票的钱。历尽艰辛的杨培森,终于回到了三边地委。像走失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,杨培森尽情地诉说着自己一年来的遭遇和他知道的其它情况。在这里他还意外地遇到了从绥远集中营逃出来的、生死与共的战友刘德明。杨培森心中的日历永远铭记着那一天:1946年12月31日。“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须努力”。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,杨培森又投入到了险象环生的地下工作之中……五每一个成功的男人的背后,都应该有一个了不起的女性。杨培森的妻子郝玉珍一生默默无闻,却尽其所能扶助了丈夫的亊业,倾其全力操持了七个子女的大家庭。杨培森和郝玉珍育有四女三男,其中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是1949年前出生的。这个时期的杨培森,大都是颠沛流离、居无定所,还有一年是在国民党的监狱中度过的,妻子郝玉珍的压力和辛劳可想而知。杨培森回忆录中有一段话,为我们再现了他们家1948年夏天的一幅迁徙图:离开牧区,进入农区,我们讨吃连一点也要不出来了。农民都遭了灾,他们自己也没吃的。我们每天一大早就动身,我挑着一副担子,十二岁的二女儿挑着一副担子,妻子和大女儿轮流背着出生半年多的大儿子(笔者注,三女儿应该是自己跟着走的)。晚上我们睡得很早,为的是趁太阳晒热的沙土还没有冷,能在野地里暖暖和和地睡觉……六杨培森的七个子女中有两个工作生活在达旗,一个是三儿子杨建光,一个是四女儿杨慧英,现在都已退休。杨建光是1953年出生的,父母在世时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,我们听听他对父亲的印象——父亲是离休干部,医疗费实报实销。母亲身体不好,常年离不开索密痛,想让父亲开药时捎带上点,但父亲一口回绝:我是实报实销,你吃药自己花钱去买。杨建光说,但我还是从心中感谢父亲——革命成功了,糟糠之妻仍然不离不弃。说到父亲与自己,杨建光印象深刻。上世纪70年代,我参加工作时,父亲对我约法三章:一是不能贪占公家的便宜。二是同事之间不能一团和气,不然不能开展批评。三是蒙古族是自治区的主体民族,要搞好与少数民族同事的团结。我在粮食系统工作多年后,旗委决定提拔我为粮食局副局长,被父亲知道了。组织部长上门慰问时,他严肃认真地对部长说,杨建光,他还不够条件。当时我对父亲很有意见,心想你不帮牤也就算了,为甚还要帮倒忙?妹妹杨慧英是下乡知青,回城时被分配到手工业系统的鞋业社,想让父亲出面帮她换个单位。父亲的回答很干脆:手工业单位就挺好,不能变,我也不给你跑。七遥想1938年的那个早春,眺望青达门小山头上的那两个人,他们没有鲜红的党旗,没有铿锵的誓言。然而,在我心中,他们是真正的共产党人!他们的誓言,在历尽苦难的跋涉中;他们的誓言,在九死一生的监狱中;他们的誓言,在功成名就后的清廉中……